冰封雪盖，沉寂了漫长之冬的大兴安岭，在三月春阳中日渐萌动。

虽然还是灰绿相间的远山苍茫，但在某个周末晌午的闲暇里，猫了一冬的老人孩子们，不自觉地走向山林，四处寻觅打量着。是啊，是该出去走走了。

真好，瓦蓝的天空，温暖的午阳，和煦的春风。说话间，我已站在了去年新建的小石桥上。河道冰水交叠，融化的声音叮咚作响。

这是呼玛河支流的倭勒根河，两岸密布着低矮的红毛柳。柔顺的枝条已开始泛红，微风中一片又一片地颤动着，给人一种嫁女羞红的感觉。山林残雪的映衬下，一种辽阔的寂静中滋生着一种律动，在心尖上划过，一派独到的情愫油然而生。

而新的发现，难以视而不见。被磁吸般悄然靠拢过去的脚步，是缘于那星罗棋布的闪亮银装，一簇浓过一簇，遍布着红毛柳枝头的，一定是“毛毛狗”了！

看来，北方的春天，在悄无声息地提前着，雪还没有融化到尾声，“毛毛狗”都如此丰盈了。

一种舒畅从视野向血液荡漾开来。“毛毛狗”，在北纬50度至53度之间的河系两岸，在北方森林早晚温差近30度的初春，在暖阳照耀的这个午后，迅疾落满了红毛柳的枝枝杈杈。红润的枝条上，那种圆融的毛嘟嘟的银灰色，远比来自北欧狐貂大衣的银灰色更加圣洁高贵。一种生机勃发的自然光芒，和一种杀戮后精工细作的商品色泽，无法相提并论。

我走上堆满鹅卵石的高岗，可以伸手触及几棵红毛柳的顶端，弯枝不折，只好摘下几颗“毛毛狗”凝神思量。这是北方森林冬天离去的果实么？还是大兴安岭初春最早盛开的花朵？可它既没有果实的坚硬，也无花朵的艳装，它只是一个由万千绒针组合而成的小小蚕蛹状的绵软体，那晶莹剔透的银灰色在阳光下闪烁着生命的光辉。

哦，这大概是春天在北方森林里留给人们的最初胎痕吧。

红毛柳护卫着蜿蜒而去的河岸，消失在山林的那头。倭勒根河很快就要化开了，那时的“毛毛狗”们也将随之幻化成苦香四溢的红柳叶，将河道两岸装扮得葱郁且神秘。

起风了，有点凉，那是风裹雪融的午后之寒，而手心里的几颗“毛毛狗”，恰似童年牵着母亲的手，一步一步，踏踏实实地向前走去。

（注：“毛毛狗”为方言俗称，指红毛柳的嫩芽, 作者王笃坤系黑龙江省大兴安岭地区韩家园林业局）